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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楊振寧:翁帆把我照顧得很好 總扣緊手指跟我走路
        發(fā)表時間: 2011-07-09來源:

             楊振寧:人到九十依然有夢

          印象:踏遍青山人未老

          “誰道人生無再少,門前流水尚能西。”這是楊振寧十分喜歡的詩詞。作者蘇軾是宋詞豪放派的代表人物,表達了與“老夫聊發(fā)少年狂”相同的心志。

          2011年6月18日,南開大學為楊振寧賀“望九之壽”。

          還是曾經(jīng)在電視里看到的那熟悉的身影,還是那張親和慈善的笑臉。見到楊振寧的第一感覺,是他比在電視畫面里顯得更年輕,黑發(fā)更多,眼睛更大、更亮。

          上午,他在理論物理學術前沿研討會上作報告,然后,回答南開學子提出的問題。下午,他出席陳省身夫婦墓碑揭幕儀式并發(fā)表講話。

          楊振寧說,這是陳先生的文稿,文章千古事。我曾經(jīng)問過陳先生,這個公式,結(jié)構的起源是怎么回事?他說1943年他到美國去,了解了這個公式。在以后的研究中,他認為這個公式是對的,但是不完整,由此認識到四維空間的一個本質(zhì),一個非常奧秘東西??梢哉f,這個公式啟動了20世紀后半世紀整個數(shù)學的一個方向。直到上個世紀70年代,我才意識到規(guī)范場公式與數(shù)學公式有密切關系。我去陳先生家看望他,我說,很難預料,原來物理學家研究發(fā)現(xiàn)的,早就被數(shù)學家憑空想象出來了。陳先生說,這不是憑空想象的,是自然的,而且真實的。換句話說,就是陳先生認為,他所做的數(shù)學,是與自然的本質(zhì)有著密切的關系。這句話是有哲理意義、宗教意義的見識。

          隨后,楊振寧又出席了“望九之壽”祝賀會。來自中國科學院、清華大學、北京大學、中國科技大學等十幾所大學和科研院所的著名科學家、教授,紛紛向他表達祝賀,氣氛熱烈而輕松,笑聲朗朗、掌聲陣陣。

          聽著這些專家學者發(fā)自肺腑的心聲,深深感到,我們對楊振寧先生,實在是知之太少了。他默默地為中國的科技發(fā)展和教育事業(yè)做了許多實實在在的奉獻。其中最大的貢獻就是——讓中國人攀登世界科技高峰有信心!在他的影響下,一大批青年才子走上物理研究道路,做得很多、很漂亮……

          1971年,楊振寧應邀來到北京,受到周總理的親切接見。他是第一個到祖國訪問的華人科學家。他自掏腰包資助國內(nèi)有潛力的學者出國深造。南開大學第一臺計算機就是他從國外帶來的。他創(chuàng)辦的陳省身數(shù)學研究所理論物理研究室已經(jīng)25年。研究的方向,也是他提出、指導的。他在八十多歲高齡時,還為清華大學物理系本科生講課。他是由衷地熱愛中國,對中國的科技發(fā)展幫助很大。比如,建立清華大學高等研究中心,他把在美國的房子賣了,捐了一百多萬美元。比如,中國政府給他在清華的薪水,大約是一百萬人民幣,這些錢他沒有動,都捐給了高等研究中心。這種事情非常多。比如,支持北大搞超導研究。1984年,他就對學成回國的弟子說,你回去要搞超導。不僅說,還寫信督促。資助幾百萬美金,寫了三封信,還不夠,還寫信……如今,我們的射頻超導在世界上有一定地位,是與他的幫助指導分不開的。

          競相發(fā)言者,都是享譽海內(nèi)外的著名學者、專家,他們講述了許多有趣的故事。因為,大家都愿意跟楊先生說心里話。跟楊先生什么話都能說。有的人學問大,脾氣也大一點兒。他不是這樣,說什么也不在乎。他的口頭禪就是“我跟你辯論一下”。他是一個非常誠懇、睿智的老人。有什么話就直說,也不拐個彎兒。這就是學術大師率真的性格。

          晚上,楊振寧又偕夫人翁帆出席“仁者壽,智者樂——楊振寧先生望九之壽”慶賀晚宴。在南開大學女聲合唱團“祝你生日快樂”的祝福聲中,他吹滅蠟燭,切開生日蛋糕,讓在場的每個人分享健康長壽的快樂。

          楊振寧即興發(fā)表了熱情洋溢的壽誕感言。他說,我非常高興!有機會見到許多老朋友、新朋友……我是個懷念過去的人,喜歡回憶。這么多朋友,這么隆重的場面,我很感動。我想,能有這樣的幸運,也與我做人的哲學和處世方法有關系。我出過一本書《曙光集》,是翁帆幫著編譯的。我還在寫一本書,寫一生為人做事的態(tài)度等等。我在80歲以后,能有這樣的精神和身體,翁帆是有大功勞的。

          尤為精彩的一幕,是楊振寧當場宣布的一個信息,令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,使賀壽晚宴掀起高潮。

          楊振寧說,人的年紀與身體的狀況有關系,可是,也與精神有關系。在我跟翁帆結(jié)婚前后,我曾經(jīng)說,我雖然八十多歲了,但我身上有許多年輕人的精神,這是翁帆喜歡我的原因之一。今天我要跟大家講,再過3天,我們要去寧夏。我告訴她要去寧夏的時候,她說為什么要去那么遙遠、那么偏僻的地方?我說,我請你和我一起,去實現(xiàn)我從小就有的一個夢想——踏遍賀蘭山。我們下星期去銀川,去賀蘭山,那一定是一個非常美好的經(jīng)歷。

          我周圍聽到的全是贊嘆聲:浪漫,太浪漫了!我看到有的中年女士竟然眼淚汪汪,那是被他們的幸福所感動。

          是啊,在我們的傳統(tǒng)印象里,一個人活到了89歲,還能做什么呢?

          從上午到晚上,我追隨著楊振寧的足跡。當然,屬于他的休息時間是不便打擾的。采訪只能見縫插針。我看到他忙碌的身影,做學術報告、與學生交流、參加揭幕式等一個又一個的活動,發(fā)表講話和感言……他頭腦清晰侃侃而談,機智的語言中流露著幽默。到了晚上仍然精神十足,宣布3天后去賀蘭山。我知道,星期一(6月20日)他在北京還有一個活動呢。

         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、親耳所聞,說什么我也不會相信,這是一位89歲高齡者的行程安排!而且,他至今還在做學術研究、還在寫作、還外出講學和旅行……

          物理學家戴森評價說,楊振寧對數(shù)學的美妙的品味照耀著他所有的工作。使他的工作成為精致的藝術品,使他的深奧的推測成為杰作。他對于自然神秘的結(jié)構比別人看得更深遠一些。

          忽然想到,物理學家是探究物質(zhì)世界本質(zhì)的大師。我們?nèi)祟惐闶沁@物質(zhì)世界的杰作。如今的物理學已經(jīng)深入探究生命過程的量子效應,回答生命是什么,其成果之一是發(fā)現(xiàn)和描繪了DNA結(jié)構及排序。生命的奧秘,人體的潛能,還是一個未知的世界。也許,楊振寧要用他的實踐來探究這尚未窮盡的生命潛能?

          訪談之一:楊振寧談健康長壽 健康因為基因好

          記者:跟隨了您一天的活動,您的精氣神兒真棒!89歲了,身體還這么好,請您給讀者傳授點兒養(yǎng)生之道好嗎?

          楊振寧:我聽陳省身先生說,曾經(jīng)有記者問他的長壽之道。他說,第一不運動;第二吃肥肉。他吃肥肉血脂也不高。我以前也吃肥肉,后來不吃了。

          我能這么健康,跟我有很好的基因有關。小時候我吃奶吃到兩歲。我跟媽媽的感情非常好。4歲時,媽媽開始教我認字,1年多的時間認識了3000個字。我6歲的時候,父親從美國回來,問我念書了沒有?我說念過了。我就背誦《龍文鞭影》。父親問我書上講的是什么意思,我完全不能解釋。不過,父親還是獎了我一支鋼筆。因為先天條件好,我到60歲也沒有老花眼,也沒有牙齒的問題。

          健康因為很幸運

          記者:您身體的先天條件好,后天條件也很好,補得足,母乳是最好的營養(yǎng)品,您真是很幸運。

          楊振寧:確實我很幸運,生活在戰(zhàn)亂與饑餓的年代,與我同齡的人,許許多多的人,不是餓死就是面對痛苦的生活。我很幸運,那時候家里的條件還是蠻好的,吃飯穿衣不會愁。沒有受到物質(zhì)上和心理上的極端壓力,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很好。后來碰到翁帆,她把我照顧得很好,日子過得很舒坦。

          我的身體好,還因為趕上了現(xiàn)代醫(yī)藥科技的發(fā)達。1997年,我在美國做了心臟搭橋手術,很成功。前年我在北京協(xié)和醫(yī)院做MRI(磁共振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),發(fā)現(xiàn)12年前心臟搭的4個橋很好。一般認為,心臟搭橋的有效期是10年,過了10年,橋阻塞了,必須重新再搭。我很幸運,沒有再搭橋的需要。

          長壽因為有一顆年輕的心

          記者:以您的經(jīng)驗,您認為,健康長壽最關鍵的因素是什么?

          楊振寧:我剛才說過,人的年紀與身體的狀況有關系,可是,也與精神有關系。而且,有很大的關系。雖然八十多歲了,但我身上有許多年輕人的精神,對很多事物都感興趣。每天都在關注新的東西,有很強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。

          未知的事物對我有很強的吸引力,我喜歡聽音樂、喜歡讀書看評論,別人推薦了什么好書,我會讀讀看。翁帆也常給我推薦她喜歡的書。然后,我們交流看法。我還寫作,還搞研究,大腦一直在鍛煉,天天在做大腦保健操。關鍵是我的頭腦還可以做。有些人,到90歲沒法做了,糊涂了。我的頭腦還非常清楚,而且,記憶力還很好。這里面有遺傳因素,有天賦,還有方法,重要的問題,我會寫下來,就記住了。 

          記者:您確實有一顆年輕人的心。您宣布3天后要去賀蘭山,讓全場人激動,您是怎樣保持年輕心態(tài)的?

          楊振寧:年輕時我常有夢想,一些夢想實現(xiàn)了,心里就高興。去賀蘭山,就是實現(xiàn)一個夢想。我跟翁帆說,請她跟我一起實現(xiàn)這個夢想,她很高興。我沒有什么特別的長壽之道,只喜歡坐著喝茶看書,還有就是生活比較有規(guī)律,吃飯也沒有特別的講究,愛吃什么,不愛吃什么,沒有。我喜歡走路和旅行,年輕時,每到一個城市,我是以步行去認識這個城市的。記得在臺北,我從火車站走到臺灣大學,走了一個多小時。我很明白,雖然愛走路,年紀大了,要謹慎不要跌倒。翁帆總是扣緊手指跟我走路。她給我安全感。

          人的健康,和精神和心態(tài)有很大的關系。生活富有情趣才有意思。我對雕塑很感興趣。日本有個雕塑園,我去過兩次。臺灣有個雕塑家叫朱銘,在臺北有個朱銘雕塑公園,我很喜歡看。每到一個地方旅行,我們?nèi)サ米疃嗟牡胤绞敲佬g館和博物館。參觀的時候,我們經(jīng)常做個游戲:走進美術館或博物館,我跟翁帆兩個人,先分開來看,然后轉(zhuǎn)回來,說出你喜歡哪一個?再各自說出自己最得意、最滿意的作品或展品,常常是趣味相投,十分默契。也有不一致的時候,說出自己的理由,就是一種藝術情趣和審美觀念的交流,就互相加深了了解。

          長壽目標108歲

          記者:香港邵逸夫獎被譽為“東方諾貝爾獎”。您是邵逸夫獎的評審團主席,每年都在頒獎禮上與邵逸夫會面。您的長壽目標應該超過邵老吧?

          楊振寧:去年10月,我們和他見過面。103歲,狀態(tài)還是很好。在頒獎儀式上,他走30米長的路頒獎,之后,和我們一起吃兩個鐘頭的飯,完全沒有問題。每次他看到翁帆,總是很高興地跟她拉拉手,用英文說我們每年見面一次! 

          去年,清華大學為我賀88歲壽誕。我說10年以后、20年以后還跟大家見面。馮友蘭88歲那年寫給同齡好友金岳霖兩句話:“何止于米,相期以茶。”我念了這兩句話表達心志,88歲,中國人稱為“米壽”。 因為“米”字上下兩個八字,中間一個十字,所以是八十八。“茶”字上面是二十八,下面是八十,兩者相加,就是一百零八。

          訪談之二:朱經(jīng)武談楊振寧 陳楊兩家是世交

          記者:您是著名物理學家,曾任香港科技大學校長,又是陳省身的女婿,聽說陳家與楊家是世交,是嗎?

          朱經(jīng)武:今天參加活動的所有人中,楊先生認識陳璞的時間最久。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認識。楊家和陳家都曾在清華和西南聯(lián)大住過,交往很多。上個世紀80年代,陳省身先生寫過一篇文章《陳楊兩代的因緣》。一次,楊先生跟我開玩笑,說你什么時候?qū)?ldquo;朱楊兩代的因緣”?從這里可以看出,陳楊兩代深厚的關系。

          大家也許不知道,楊先生的父親楊武之,是芝加哥大學數(shù)學博士,回到國內(nèi)后曾任清華大學與西南聯(lián)合大學數(shù)學系主任多年,他是陳璞父親(陳省身)和母親的媒人。經(jīng)楊先生的父親牽紅線,我岳母和岳父才相識、相戀、相伴終生的。

          楊先生在西南聯(lián)大讀書時,我岳父給他上課,有師生關系在里面。后來,我岳父一家到芝加哥,希望有人能照顧陳璞。楊先生也在美國,就照顧過陳璞。

          記者:剛才,許多專家在發(fā)言中高度評價楊先生,以您的特殊身份,您怎么看?

          朱經(jīng)武:楊先生的的確確是不尋常的一位人物。有人說他是20世紀最偉大的物理學家;有人說他是非常卓越的、有風格的物理學家……其實很多人奇怪,認為物理應該是跟人的品格、性格、氣質(zhì),沒關系的。楊先生卻說做物理要做好,是要有品位和風格的。

          楊先生對物理的熱愛達到癡迷的程度。他是富有羅曼蒂克的物理學家,把物理看成是跟愛情一樣的東西。畢生追求,到現(xiàn)在還在研究非阿貝爾規(guī)范場的理論結(jié)構。1954年,他和已故的米爾斯提出這一理論時,爭論極大。一些人認為它和物理世界無關??墒且院笞C明,這個從微分幾何和纖維叢這樣的抽象世界中抽提出來的數(shù)學,是以統(tǒng)一的方式描述作用力和基本粒子的關鍵。已經(jīng)證明,規(guī)范場要比宇稱不守恒的工作重要得多。

          最富激情,樂于助人

          記者:幾位專家都談到楊先生是個樂于幫助人、致力幫助中國科技發(fā)展的大師。您也談了,請再說得具體些好嗎?

          朱經(jīng)武:楊先生曾希望我跟他一起做理論。他說我是找學生的,不是學生來找我的。他很器重我??墒牵抑雷约翰皇悄莻€料,不敢做理論,就做自己能做的試驗物理。做出來讓他們?nèi)フ撟C,難倒做理論物理的。這是玩笑。雖然我沒跟著他做理論,他仍然非常熱心地幫助我。

          剛到休斯敦大學時,我很想把物理系弄好。其實,要把一個系弄好是很難的,要請有影響力的國際大師。其中,我就請了楊先生給作報告,他毫不推辭就來了,還給了我們很多建議。

          2001年,香港來人找我,問我能不能當香港科技大學的校長?我就給楊先生寫了封信,還給其他朋友寫信,說可以給我十個理由可以去的、十個理由不可以去的。到后來,楊先生給我來信,去的理由比不去的多。于是,我就上了“賊船”,去了香港科技大學當校長。當時就想成立高等研究院。我問楊先生,他說我想想看。我一看,完了。這是不同意呀。沒想到,中午飯之后,他說,我愿意幫忙。他說了幾個理由:第一個,在中國這個地方需要這樣一個研究院;第二個,有許多國家和地區(qū)希望他去做,但沒有一個的條件比香港更好……我請他當顧問委員會主席,他說沒問題。這一下就來了十幾位諾貝爾獎獲得者。

          我剛剛看到新的大學排名,香港科技大學是排在亞洲地區(qū)第一的。這個排名是沒什么意思的。但是,排在前面的可以欣賞它,排在后面的無所謂。還有一點我自己的想法,香港大學由于歷史的原因,是沒法超過的。學物理的人,是講機遇率的,楊先生給了我機遇。記者 肖秋生

        責任編輯:和諧中國網(wǎng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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