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自己一手修起的漂亮校園里，黃秀英夫婦很滿足。

    黃秀英夫婦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

    “你好好養(yǎng)病，等你病好了，我一定給你修所學校！”這是45年前，黃秀英對病中丈夫的承諾。

    拉板車、住工棚……從沒上過一天學的文盲黃秀英沒有食言，她用柔弱的肩膀為丈夫修起夢中的學校，也為9000多名進城貧困孩子托起未來的夢想。前不久，黃秀英夫婦被巫山縣推薦參選2009“感動重慶十大人物”。

　　一所學校

    一句承諾

    培養(yǎng)九千貧困學生

    “我的奶奶是個慈祥的老人，她沒什么文化，卻非常關(guān)心我的學習，經(jīng)常給我買書、買文具。為了讓我上學，她冒著大雪出去借錢，還差點被泥土埋掉……如果沒有她，我可能早已無法坐在這樣寬敞明亮的教室上學。我的奶奶其實也是很多人的奶奶，我們都叫她黃奶奶，她跟我們并沒有血緣關(guān)系……”

    幾天前，巫山縣流動少兒小學5年級語文課上，黃瓊的作文《我的奶奶》讓許多同學流下眼淚。

    11歲的黃瓊，家在巫山兩坪鄉(xiāng)，上有13歲的姐姐，下有3歲的弟弟，父親在城里當“棒棒”，每月只有不足1000元的收入。3年前，母親生弟弟難產(chǎn)，花了不少錢，開學時，父親拿不出錢給黃瓊交學費。就在黃瓊哭著將書包收進箱子時，黃秀英找到她說，只要她愿意好好讀書，自己愿承擔她所有學費和學習用具費用。

    如今，黃瓊不僅當上班長，還多次被評為巫山縣巫峽鎮(zhèn)三好學生、優(yōu)秀學生干部。黃瓊作文中的黃奶奶正是黃秀英，這所流動少兒小學的創(chuàng)始人。學校里，絕大多數(shù)是和黃瓊一樣受到黃秀英夫婦幫助的貧困學生。

    “我們辦的就是窮人的學校。”不久前的一次普查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該校758名在校學生中，孤兒、單親、父母殘疾、學生殘疾、特困家庭等貧困學生多達399名，占總?cè)藬?shù)的52.7%。69歲的黃秀英說，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從1988年辦學以來，20多年里他們已經(jīng)培養(yǎng)9000余名貧困學生。

    如今，這些當初的貧困孩子很多已邁向成功：有考入北京外國語學院后從事重要翻譯工作的陳權(quán)，有在深圳等地當公務(wù)員的李明華，還有自辦公司、身家數(shù)百萬的張興遠……每年教師節(jié)，收到來自各地的問候電話，成了黃秀英夫婦最大的欣慰。
一句承諾

    改變一個女人一生

    一個從沒上過學的文盲，要辦學校搞教育，這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情。可倔強的黃秀英就因為一句承諾，做到了，也改變了自己的一生。

    家住巫山老縣城郊區(qū)的黃秀英兩歲喪母，從記事起，童年就在割草砍柴中度過。1960年，剛滿20歲的黃秀英到江邊挑水，遇到一男子在江邊獨自哭泣。她正要離開時，男子縱身跳進江里。從小在江邊長大的黃秀英飛奔過去，一把抓住男子皮帶，將他救了起來。

    被救的男子，就是后來成為她丈夫的張發(fā)田。當時，24歲的張發(fā)田剛從奉節(jié)師范畢業(yè)，因被打成右派，沒為他安排工作，只能做點苦力。傷心抑郁下，他產(chǎn)生了自殺念頭。

    身份相差懸殊的兩人戲劇性地認識，還慢慢產(chǎn)生感情，兩年后結(jié)為夫婦。

    1964年，又一次被批斗后，張發(fā)田生了一場重病。半夜，張發(fā)田躺在床上說起胡話：“沒學校要我，當不成老師，書都白讀了，我不想活了……秀英，你看，橋那邊有個學校……”看著昏迷中哭個不停的丈夫，黃秀英的心很痛。她明白，當不成老師是丈夫一輩子的痛。握著丈夫的手，她給了他一句鄭重承諾：“你好好養(yǎng)病，等你病好了，我一定給你修所學校！”

　　一架板車

    拉出一所流動學校

    “修學校，肯定需要錢。”為了這句承諾，丈夫病好后，柔弱的黃秀英買來板車，從此開始了在縣城拉板車下苦力的經(jīng)歷。

    石頭、沙子、煤炭，只要有活，她就接，100斤2角錢，一車貨拉下來能掙1元錢。但黃秀英畢竟是個女人，為了掙1元錢，她常常需要四肢并用趴在地上才能拉動板車，血泡起了又破、破了又起……一個女人和板車的身影，在巫山老縣城行走了20多個春秋。

    如今家住巫山縣城凈壇路張家灣小區(qū)的范家貴老人，曾經(jīng)是縣城搬運社的負責人。提起黃秀英，他記憶深刻：“經(jīng)常到我們搬運社來拉貨，比男人都還能吃苦！”

    雖省吃儉用，但拉板車畢竟掙不了多少錢。到1988年，黃秀英為丈夫修學校的心愿還沒能實現(xiàn)。此時，已經(jīng)平反的張發(fā)田被安排在巫山一所小學教書。當時，初中畢業(yè)生能繼續(xù)升學的不到50%，眼見不少少年失學后四處游蕩，黃秀英和丈夫商量后，決定先辦補習班。

    她拿出拉板車的所有積蓄6000多元錢，把家里的房子重新整修后，購買了課桌椅。張發(fā)田請來一些退休教師，為沒能升學、又交不起復(fù)讀費的孩子辦起補習班，而他自己也利用放學或假日為孩子們上課。沒有文化不能上課的黃秀英則天天到學校燒開水、干雜活，無償為學生搞后勤服務(wù)。

    沒想到補習班效果格外好，兩年后，前來補習的學生越來越多，黃秀英不得不舉債擴大規(guī)模，在自家房屋基礎(chǔ)上修起3層樓房辦起“樹人中學”。

    因為不看戶口、不收擇校費、收費低廉、品學兼優(yōu)的貧困學生還能享受免費幫扶，這所巫山縣第一所民辦學校剛一成立就很受歡迎，學生很快從最初的幾十人發(fā)展到兩三百人。

    到1998年，隨著教育改革，初中畢業(yè)生升學已經(jīng)不再是難題。而隨著三峽工程的推進，進城務(wù)工的農(nóng)民工子女卻越來越多，因為南來北往的流動兒童大多戶口不在本地，高價入學成為一大難題。

    黃秀英和已經(jīng)退休的丈夫商量后，停下辦得好好的中學，創(chuàng)辦起巫山流動少兒小學。

    “辦流動少兒小學的目的，就是為了讓貧困的流動少兒能上學。”黃秀英說，一開始，他們制訂的收費標準就遠低于其他小學。學校創(chuàng)辦之初，很多人懷疑他們搞花架子，第一年，只來了13個學生，教職員工卻有近10人。一年下來虧了上萬元，很多人勸黃秀英夫婦放棄，但她咬咬牙堅持下來。一年后，這13個學生帶來300多人，“因為這里確實是我們貧困少兒的學校。”

    “最初辦學校，只是為了兌現(xiàn)自己對丈夫的承諾。但后來，卻覺得這已經(jīng)是自己一輩子沒法停下的事了。”黃秀英說，也許是自己從小沒讀過書，深深理解渴望讀書的孩子們的心情，在與他們接觸的過程中，她也深深愛上這份事業(yè)。

   一對夫婦

    精神感動當?shù)厝罕?

    雖然沒文化，無法親自上講臺上課，但黃秀英從沒閑著。為孩子們煮飯、燒水，照顧生病學生……她一直承擔著一個生活老師的責任。2001年，一名廣東籍學生急性闌尾炎發(fā)作，手術(shù)搶救時，父母都沒在身邊。黃秀英把孩子送到醫(yī)院后，一直守在病床前為他送飯遞水，擦臉按摩，還把梨子壓碎用紗布濾水喂他，將肉弄成糊給他補身子……一個月下來，孩子康復(fù)如初，黃秀英卻瘦了整整8斤。

    學校貧困孩子多，經(jīng)常會有家長提出因為沒錢不讓孩子上學了。黃秀英夫婦總是想方設(shè)法不讓一個孩子輟學，他們不僅每年免掉近20名學生學雜費，甚至發(fā)動自己的7個子女每人結(jié)對幫扶一名特困生。

    2002年，隨著三峽工程清庫逼近，學校面臨拆遷。這時，黃秀英已經(jīng)62歲，丈夫更是66歲，早已成家立業(yè)的子女都勸他們別折騰了。但黃秀英還沒來得及決定，就有許多學生和家長找到她：“黃奶奶，聽說學校不辦了呀？那我們以后怎么辦?。?rdquo;

    想著學校800多名孩子，年過花甲的黃秀英夫婦只好答應(yīng)繼續(xù)將學校辦下去。跑手續(xù)、建新校……為節(jié)省建校資金，黃秀英決定，建校工程只采用半承包方式，自己負責采購材料、監(jiān)督施工，甚至親手干活。從2005年下半年開始，黃秀英夫婦在工地簡易工棚里一住就是三年。

    2007年9月的一天，由于連綿大雨使工地后的山體塌方，砸斷了工地上一根水泥柱子。黃秀英夫婦為省錢，自己拿著鋤頭去刨泥土。沒想到，上面的淤泥繼續(xù)下滑，瞬間就將兩位老人淹埋。慶幸的是不遠處還有挖掘機工人正在施工，及時趕來挖走泥土，兩位老人才得以脫離生命危險。

    2008月1月，巫山也遭遇了罕見雪災(zāi)。臨近春節(jié)，幾個材料商上門催債，稱拿不到錢第二天就別想動工。黃秀英不得不頂著大雪出門借錢。黃秀英在親戚處來回奔走，深夜11點，終于在一個開煤礦的親戚處借到5萬元錢時，她已經(jīng)雙腿僵直，第二天就病倒在床。

    黃秀英夫婦的事跡感動了巫山縣許多部門，原巫山縣長黃明到該校實地考察，召開專題會議研究學校搬遷選址。現(xiàn)任巫山縣委書記管洪兩次到新校建設(shè)工地調(diào)研，幫助協(xié)調(diào)解決搬遷建設(shè)中的難題，稱贊黃秀英夫婦“為人民也為政府做了一件大好事！”

    去年9月，這所建筑面積3500平方米，有18間教室外加活動室的新學校在縣城落成，約800名學生在這里愉快地學習。

    兩位老人的事跡讓當?shù)厝罕姺浅８袆?，前不久，他們被巫山縣推薦參評2009“感動重慶十大人物”。 (記者 張一葉 攝影報道)